纪沐云句句详解,言语恳切,期望凡星能理解自己,能明白他的处境,战争又有何对错之说,胜者皆是对,败者皆是错,屠戮在所难免。
凡星安静听完,盯着纪沐云,道:“固然巫族有错,固然金甲军死伤众多,但我,生气的不是金甲军,是你!人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恶无报,乾坤必有私!
我将你当作心中重要之人,才痛心至此,因为这是你的命令,将军......难道只有杀了天下反叛之人才能彰显金甲军的常胜?难道只有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才能让鼎国百姓知道国家的强大?你除了杀人又为他们做了什么?”
“我不善,巫族亦不善,他们三番五次害我灵郾驻军,我们才杀了这些百姓!如果他们早些投降,我们自然不会行此手段”纪沐云敛了神色。
“呵......不善?造箭的人难道比造铠甲的人残忍不仁么?你们犹如那造箭之人,唯恐箭头不锐利缺乏杀人的力量,而那些本来在襄都生活的好好的人便只能是制造铠甲,他们只怕铠甲不坚实受到箭的伤害。”
字字诛心。
话毕凡星复而昂头凝视纪沐云:“将军,还有其他的话可说么?”
纪沐云顿下脚步,悯然,道:“难道你我之间除了他人就没有别的可谈么?”
“那些百姓是他人,我亦是他人,你对流民百姓没有丝毫怜悯和善念,何况是身为奴婢的我。”
若是往常,兴许凡星早已不愿再说下去,可是直到现在她仍然耐着性子站在纪沐云面前,就是想听到他能何时不再将所有的错误推给他人,而干干净净撇清自己。
她没有什么资格与他谈论国家,谈论军队,但她灵郾城一行,看到的又何尝不是一个处在水深火热中的襄都,而这些皆是拜鼎国所赐。
她不求纪沐云能在战争中饶过谁,但作为亲近之人她只是想听到眼前的人告诉她......那些流民和百姓的确可怜,自己杀了他们心里也曾有愧......
可现在纪沐云却一再强调的是,这些人绝不无辜,这些人该杀!毫无怜悯善念可言。
凡星不再问下去,她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细数巫族恶行的纪沐云,甚感陌生,她想证明的不过是纪沐云本人,而他却全然理解不了......罢了,也许自己太过固执。
谈话在两人静默中停止,纪沐云没想到曾经他独自一人抵得住孤单寂寞,抵得住师傅残忍的惩罚,抵得住无趣漫长的等待,却抵不住她在自己身边的沉默
......
气氛凝重,只有楚儿亲昵的走在纪沐云身边喋喋不休桀齿掩口,纪沐云怅然若失冰封了表情,任是楚儿春花秋月如何撩拨都无半点回应。
凡星和阿蛋姚简走在其后,姚简见她黯然,小声道:“姑娘其实是在气自己罢了。”
“......”
凡星愣神,畏怯退了一步回望姚简,这人今日怎的如此反常......
姚简却并未觉得自己有何不妥,道:“可能在姑娘心里将军无可挑剔,救人于水火,保卫鼎国,是个侠肝义胆的大英雄,走的近了却不知他原来是这般模样。”
虽是洋洋洒洒两句半,却像用绳子捆住了凡星的思绪,将她拢了回来,这姚简是只读心的腹虫吗?将她点的如此透彻。
她这般纠结为何......正如姚简所说,她心里的纪沐云是个完美之人,护国大将,拯救黎民,保卫万兽林,甚至救了自己和爷爷,他没有任何不好......也许不好的是自己罢了,让他活在自己创造的世界当中......
人孰能无错,到这一步,他必定经历了很多自己不了解的苦难,自己只是个无名无份的小小婢女,又有何资格来教他做人?有些事情也许深入其中才能了解对方的感受。
想到此处她似乎是畅快了不少,脚步轻盈,眼若明星。
“她似乎是将你的话理解偏了。”
阿蛋远眺走远的凡星笑料。
“看那表情好像......是!”
蓦地,姚简侧身定住惊吓道:“你?你不是傻子?”
阿蛋面带轻蔑耻笑:“浮夸......别装了,巫主大人。”
姚简面上沉了沉似乎被揭穿有些不悦,但语气仍是惊诧万分:“你......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从你带我与凡星回营之日。”
语气淡到无盐。
“这么久?你都不揭穿我?你都不与我相认?......忍心看我天天跟着那纪沐云东奔西跑?”
“那不然呢?要我去替你跟纪沐云诉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