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府城,切记一点。”
“藏拙。”
“你可以展露你的才华,但绝不能暴露你的底牌。你的‘格物’之理,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示人。那首战诗,更是你保命的最后手段,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为师知道你心有傲骨,但有时候,适当的退让与隐忍,不是怯懦,而是智慧。”
林凡静静地听着,将夫子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
这些,是书本上学不到的为官之道,处世之法。
是陈望夫子用一生的经历,为他总结出的经验。
“学生,谨记夫子教诲。”
陈望-子欣慰地点了点头,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当然,也不必太过畏首畏尾。”
“知府周大人既然敢用你,就必然会护着你。你是我陈望夫的学生,是青阳县走出去的读书人,脊梁骨要挺直了。”
“遇到事情,多思,多看,多想。人心,比任何邪祟鬼魅,都要复杂。”
师徒二人,一教,一学。
这顿饭,吃了很久。
月上中天,酒过三巡。
陈望夫子已是微醺,他拉着林凡的手,反复叮嘱着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像是送别远行的孩子。
林凡没有半分不耐,只是安静地应着。
这世上,能让他感受到如此纯粹暖意的,唯有眼前这位老人。
……
翌日,清晨。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了县学门口。
林凡换上了一身新的青衫,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与陈望夫子并肩走了出来。
没有敲锣打鼓,也没有官府仪仗。
一切,都和他来时一样,安静而低调。
然而,当他走出县学大门的那一刻,却愣住了。
长街之上,寂静无声。
从县学门口,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城门口,街道两旁,站满了人。
有拿着锄头的农夫,有提着篮子的妇人,有光着屁股的孩童,也有拄着拐杖的老者。
张铁匠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那蒲扇般的大手里,提着一篮子刚出炉的烧饼。
布行刘掌柜,捧着一匹上好的绸缎。
还有无数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下跪。
所有人都只是静静地站着,用最淳朴,也最真挚的眼神,看着那个即将远行的少年。
那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又一次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的,不再是野花,而是一支用红绳精心编织的平安结,怯生生地递到了林凡面前。
林凡俯下身,接过了那枚平安结。
他对着小女孩,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