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茶馆陷入一片混乱之际,与它毗邻的一间酒馆三楼雅座中,韩斩秋缓缓放下手中酒杯,面无表情起身离开。
事儿成了。
他该回去跟绡王报个喜才是。
上了年纪的老太医终于姗姗来迟,顶着慕容珏暴戾狂躁的眼神,他缩着脖子硬着头皮上前给范婉婉把了脉,心底登时咯噔一声,沉了底。
“皇后怎样了!”
见老太医面显犹豫不开口,慕容珏急问道,“快说!”
“这……”
老太医是当年伺候过叶太后的,对慕容珏也没什么虚与委蛇的意思,只是此地人多耳杂,他不知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出口,于是便拿目光扫了周围一圈。
“都是信得过的人,说。”
慕容珏知道老太医在担心什么,实际上刚从一出事他喊进来的暗卫就立刻清了场,把其他伺候的人与茶馆店家小二都锁到一处看守起来。
“陛下,娘娘这是中毒了。”
老太医这才低声开口,“且这脉象,与当年范夫人一般无二,估计所中的毒,也是一样的。”
当初唐柏莲中毒,也是这位老太医帮忙探脉调理,故而对这种脉象有所了解,“陛下,这种毒,臣无能为力,还是赶紧联系范夫人吧。”
“去,请范夫人进宫!”
慕容珏叫了名暗卫去请唐柏莲,“其他人随我回宫,那些关起来的人,还有这房间里所有东西,一并带回去,一件都不得遗漏!”
“是!”
其余暗卫齐声应道。
接下来,便是御林军一路驰马开道,将慕容珏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回宫内。
李嬷嬷昨夜受了风寒,腰疼发作,所以今日没跟着一起出门,本以为有慕容珏陪着不会出什么事,想不到她手中针线活刚做个开头,就听门口一声巨响,紧接着浑身血淋淋
的慕容珏就抱着同样一身凄惨的范婉婉跑进来。
“我的个天呐!”
李嬷嬷被两人样子吓了一哆嗦,针扎到手也顾不上管,看他人往床边走,赶紧先跑过去把床铺开,等慕容珏将人放下才抖着声音问道,“娘娘这是出什么事了?”
慕容珏没开口,紧跟他身后跑进来的蒋公公气喘吁吁冲李嬷嬷使了个眼色,叫她先别问。
李嬷嬷见状只能闭上嘴,可看着范婉婉双目紧闭面无血色躺在那儿,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地吊着,有心去找身干净衣服来给人换上,可一转身脑子又乱了,两眼茫茫然不知自
己到底要干什么,好半天才重新想起,哆哆嗦嗦跑去给两人找干净衣物。
“范夫人来了吗?”
慕容珏紧紧攥着范婉婉冰凉的手,哑声问道。
“还在路上呢。”
蒋公公这会儿心里也急啊,可人没到就是没到,他再急人也不能插上翅膀立时飞到眼前儿,恰在此时,蒋公公余光看到李嬷嬷取了两套衣物过来,赶紧上前接过,“陛下,
叫李嬷嬷帮娘娘换身衣裳,您也换一身吧。”
“……给婉儿换上吧。”
慕容珏想了想,又从李嬷嬷手中把衣裳拿过去,“都出去吧,朕……朕给她换。”
李嬷嬷张嘴想说什么,被蒋公公连拖带拽拉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慕容珏跟范婉婉两人。
慕容珏伸手去解范婉婉衣服上的盘扣,然而没成功。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抖到根本捏不住盘扣,最后他索性将这些被血染透的衣服都撕掉,又喊李嬷嬷进来送了趟热水,亲自给范婉婉擦拭掉身上血迹,而后
才给她套上衣物。
“婉儿……”
伸手抚过范婉婉惨白的面颊,慕容珏喉头哽了一下,“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情之所钟,是何感触?
幼年时的慕容珏,只觉得这是个笑话,是母后与他悲惨经历的源头,故而他不信情,只信利益,少年时,惊鸿一瞥,叫他见着了范疆的女儿,算是懵懂初识情滋味,然而没
过多久,慕容璟就对范婉婉鞍前马后献殷勤,他不得不将那一眼心思深深埋藏,自此不见天光。
后来,峰回路转,先皇一纸赐婚,叫慕容璟彻底失去迎娶范婉婉为妻的机会,可慕容珏仍没觉得自己有希望,因为他知道慕容璟之所以被拒之将军府门外,为的便是范婉婉
心高气傲,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个要求,他但凡想要皇位,同样做不到。
再后来,柳暗花明,范婉婉终究来到他身边,可那时他又似是看透了所谓的情情爱爱,觉得那些都不过是无聊玩意儿,这世间唯一永恒的,只有不变的利益,且他也想明白
了,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范婉婉,当年对她的心思,也不过年少慕艾,那份被深藏的悸动,也就没有刻意去回想。
如今,他终于品尝到了后悔的滋味,也终究明白了什么叫情之所钟,心之所系。
他舍不得范婉婉受苦,舍不得她受累,舍不得她流泪,只恨不能将她捧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小心呵护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