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以为然?”
不过,据去看了的人说,张三郎果然是北地农人出身,刻的字有些不大好看,跟城南官道路口那个据说是崔二郎刻的布告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走出门来,翟谦与徐世英、程知理几人并行,只去夺陇赛场来观赛,来到彩棚那里,几人坐定,比赛尚未开始,翟谦便忽然诧异起来,有些不安的看向了身侧两位大聪明人:“我凝丹了,为何凝丹了?我还差一条督脉啊?我本还指望明日阅兵看看运气呢?”
然而,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接下来,第四日,黜龙帮发布了《军律》,这就有点意料之外感觉了……这是因为是《刑律》基本上是囊括一切的,而军法虽然客观存在,但往往更倚仗主将的权威,尺度控制很灵活,一般是不对民间开示的,现在公布出来,自然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独司马氏诸子相争,内乱不休,不能东向而鲸吞。
其次,当然是轻刑,除非罪大恶极者,只要不涉及军务,尽量少杀,仅剩的几条肉刑也一并废黜,改为劳役,但保留了轻罪的鞭笞。
其执政之初,宽怀大度、揽众用强,破东齐,吞南陈,降南岭,立南衙三省六部,开科举,建仓储,清田亩,复唐之盛也。及晚,其政渐苛,其心渐骄,于是滥赏关陇无度,压榨天下无准,收关东豪杰于西陇,屠南陈精华于乡壤,严刑峻法,税赋无度,自以为关陇险要,金城千里,子弟强盛,力压天下,可成帝王万世之业也。
“黜龙帮这里根本不会有这般大火并的。”陈斌昂然来答。“首席在,杜破阵都并不起来。”
类似的,还有任何良民都可以在郡内做小生意不受限制,任何商货都不必向没有行台授权的关卡交额外过路税;任何良民举债时遇到超出限额利息的高利债,只要举告,都可以得到奖赏;任何人十三岁之前都可以去郡城或行台所在寻求筑基引气;任何人都不得被以奴籍相待……
很有些丑媳妇不得不见公婆的感觉。
大型集会进行的第三日,黜龙帮忽然发布了新修订的《刑律》,并将准备好的版印成文,发布到了各行台与郡县主官处。
“是。”
谢鸣鹤也不由继续叹道:“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万事万物以人为本,绝对是没错的;人跟人又不一样,地方跟地方也截然不同也是对的,这也是对的……真就是诸波横流,乃成大浪,诸线交织,遂成锦画,诸人合力,终成事业。”
谢鸣鹤沉默片刻,认真做答:“算……虽然不大,但终究是一点事业……所以,咱们不该驳这些文章,而是要遵而行之,以观后效。”
依然算是波澜不惊,唯独张行张首席亲自在道观里用真气执铁笔抄完之后,大家都说张首席的木刻手艺进步了。
而谢鸣鹤没有察觉,反而一时下定了决心,往侧路走去,明显是要去看即将开始的夺陇赛事,而不去喝酒:“我因为之前一直念着江东的缘故,所以一直在想,若是同一拨人,就是说徐大郎跟杜才干这些一开始的人,把他们换成江东地方,能成事吗?最起码能成眼下局面吗?不管将来能不能有更进一步的成就,最起码可以保江东繁华,熬过这一波乱世的那种?但想来想去,却总觉得不行!”
“那是不以为然?”
“文章不是好文章,却是正经文章,道理说的清楚,却未必合人心意……”谢鸣鹤莫名喘起了粗气。“欲驳而词穷,欲赞而不平,欲弃而不甘,欲行而不安。”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立即被冠上《黜龙律》名头的新《刑律》,却意外的没有引发多少震动,也没有听到见到什么明显的反对浪潮。
“你已经看过那几篇文章了?”陈斌忽然醒悟。
接着,张首席继续对着手里的纸张写了下去:
“何为道也?
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归之。免人之死,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者,德也。德之所在,天下归之。与人同忧、同乐、同好、同恶者,义也;义之所在,天下赴之。凡人恶死而乐生,好德而归利,能生利者,道也。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这个年代,不要说大魏先帝一文钱而杀人的严苛法制了,就算是没有这位,阶级差异下,人身的残酷控制与处罚也是远超想象的,尤其是官奴与私奴阶层的存在,基本上将一个人的尊严摧残到了极致。
道之所在,天下归之。
“是不是要看能不能成事业,而不是咱们口头上来辩……”谢鸣鹤依然对答如流。
别人倒也罢了,此文章却跟之前的那些律法条文一样,第一时间被来自于各处的间谍给抄录走了。
“也不是……而是有些惶恐不安。”
“因为风俗人心不同,江东哪里有豪强立身的缝隙?杜才干那种小门户又如何能出头?便是萧辉这一波,江东这里不也是世族大家藏在后面,顶着真火教来做事吗?”
“什么意思?”
“杜破阵火并不火并不知道,最起码之前张李二人那般,都没有火并的。”谢鸣鹤也明显承认。“仅此一事,便胜过许多地方,幽州不也是……对了,你注意到没有?”
“但不管如何,总是能成事的。”陈斌微微蹙眉道。“可是……这么一想的话,不还是把人挪过去就能成事的道理吗?”
写完这么简单一块木板之后,张行只让王雄诞将木板顺势立在之前摆在这里的律法、文章的刻印之后,继续写了下去,却居然只是一个名表:
“凡上,俱为黜龙帮应天下之呼而为之答,尤未尽也,将来必有新书,而书此种种者,曰:张行、魏玄定、李枢、杜破阵、雄伯南、白有思、陈斌、窦立德、谢鸣鹤、王叔勇、徐师仁、单通海、程知理、翟谦、伍惊风、徐世英、崔肃臣……贾闰士,凡九十二人,并黜龙帮全体,无论生死。”
总之,这些相关条款,都是从《刑律》里抄的,很多都是早上百年就存在的玩意,但换个说法,却立即引起了轰动。
这就显得野心昭昭了。
当是时也,西弱而东强。
“什么?”话无头无尾的,陈斌当然不解。
“成不了更大的事情。”谢鸣鹤斩钉截铁。“江东被杨斌杀了七八茬,精华尽泄,总体上就没有这么多像样的人,这点上面,关陇最强,河北次之,所以同样的局面,在河北是有更大前途可言的,在江东就是个自保到头,一降了事的结果。”
双方不再多言,继续前行,须臾来到夺陇场地外围,找到了一个应该是翟谦拿钱建的彩棚,便要进去蹭个地方和酒水小食。
这一幕,让很多看过了《民律》的黜龙帮高层都有些茫然。
坦诚说,这个短小的《民律》其实没有任何创新的条款,它的实际条文全是从《刑律》中抠出来的,然后换了个说法而已,但就是这么一个短短的《民律》,引发了将陵城的轰动,之前对《刑律》《军律》毫无波澜的人,不分贫富、农商,纷纷聚集来看,甚至请人抄录。
而这一次,将陵城内的头领、大头领们,包括昨日因为读了那片文章匆匆赶来的魏玄定等人,全都得到通知汇集了起来……可能是这么做本身相当于汇集了黜龙帮的所有高端战力,所以,并没有禁止其他人入内,但也没有几个人敢进来就是了。
《军律》体量要小很多,而且内容也跟常规的大魏军律大同小异,基本上就是那些条款,但相较于刑律那里,明显严肃很多,值得注意的点也有,只跟之前《刑律》的补丁类似,都是已经下达或者执行的东西,主要是严禁劫掠、要求部队战利品统一归公再做分配,以及交战对抗后的敌人投降十一抽杀,诈降或者劫掠过度的抽杀加重,还有要求地方务必保护优待军属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