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前一日,夕阳将天边染成瑰丽的橘红色。
罗彬被父亲范建派来的人请回了范府。父子二人在后院那座爬满紫藤的凉亭里对坐,石桌上摆着一壶刚沏好的雨前龙井。
范建穿着一身家常的深色便服,神色一如既往的沉稳,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并没有立即饮用,而是抬眼看向坐在对面、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儿子。
“明晚的祈年殿夜宴,陛下点了你的名,务必出席,届时你记得,稳重些。”
范建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罗彬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闻言挑了挑眉:
“知道了爹,您放心,您儿子我什么时候不稳重过?”
范建闻言,放下茶杯,用一种极其嫌弃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罗彬一番,那眼神分明在说:
你稳不稳重,老子我还能不知道?从儋州到京都,你惹的麻烦还少吗?
罗彬被他爹这眼神看得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坐直了些。
范建不再跟他绕弯子,直接点明要害:
“此次夜宴,名为庆贺两国和谈成功,实则是陛下要借你,为我南庆文坛扬名立万!”
他顿了顿,继续道:
“你前番在墨香居‘斗酒诗百篇’,声势是造足了,但终究是在自家地盘。北齐文坛积威已久,庄墨韩更是被奉为天下文宗。以往,我南庆文人甚至以北齐科举高中为荣,文风士气,长期被北齐压制。如今出了你这个‘诗神’,陛下自然要趁此机会,在天下人面前,尤其是在北齐使团面前,让你稳稳压过庄墨韩一头,彻底扭转我南庆文坛弱势的局面!”
罗彬听着,只觉得一阵无聊。
又是文坛争锋,名利场上的戏码,真是千年不变。
有这功夫,不如回去多钓两条鱼,或者研究一下新毒药。
不过,看着父亲那严肃而隐含期待的目光,罗彬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得敷衍地点点头:
“爹,我明白了。到时候我会见机行事,与庄大家探讨一下文章诗词,应付过去便是。”
范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个儿子主意正,多说无益,只最后叮嘱了一句:
“凡事,把握好分寸。莫要坠了我庆国威仪,也……莫要太过引人注目。”
这前后矛盾的话,恰恰体现了范建此刻复杂的心态——既希望儿子为国争光,又担心他风头太盛,木秀于林。
时间流转,很快便到了祈年殿夜宴的当天。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散去。罗彬原本计划去一趟皇家别院,将昨夜熬夜为林婉儿准备的一首契合她温婉气质的小诗送过去,也算是弥补之前的“疏忽”。
然而,他这计划还没开始,就被广信宫再次派来的侍女打断了。
传来的口信依旧是长公主凤体违和,这次的理由是——“胸闷气短,心悸难安”。
罗彬听着这借口,心里忍不住吐槽:
胸闷?就李云睿那沉甸甸的“负担”,胸不闷才怪!
叫我过去又能如何?难不成还真让我给她按摩那里?那也太离谱了!
尽管心中万分不愿,罗彬还是再次踏入了广信宫。令他没想到的是,李云睿似乎真的打算将“离谱”进行到底。
寝殿内,李云睿穿着一身水蓝色的低胸宫装,斜倚在软枕上,眉宇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柔弱与不适。
见到罗彬,她未语先蹙眉,一手轻抚着胸口,声音带着几分气促:
“闲儿,你来了……本宫这心里,堵得慌,闷得厉害,那些太医开的药吃了也不见好,你快给本宫看看。”
罗彬眼角抽搐了一下,硬着头皮上前:
“殿下,您这症状……或许是心火郁结所致。臣先为您诊脉。”
他装模作样地搭上李云睿伸出的手腕,指尖感受着那滑腻的肌肤和略显急促的脉搏。
脉象浮滑,确实有心绪不宁、肝火稍旺的迹象,但远没到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这女人,演戏真是投入。
诊脉完毕,罗彬一本正经地说道:
“殿下确是心火稍旺,忧思过度所致。此症药石效果不佳,需以安抚心神为主。臣为您按摩一下头部穴位,疏通经络,或可缓解。”
他刻意避开了“胸口”这个敏感区域,将目标锁定在头部。
李云睿似乎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求,只是慵懒地闭上了眼睛,算是默许。
罗彬走到她身后,伸出双手,指尖蕴含着一丝清凉平和的归元诀真气,轻轻按上了李云睿两侧的太阳穴。
真气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渡入,驱散着因情绪激动和刻意表演带来的气血上涌与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