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曾是荣耀,亦是伤疤
众人随宋应星来到一片开阔的试验场。
场中,数十名赤着上身的精壮工匠正忙碌着,汗水在他们古铜色的肌肤上闪着油光。
宋应星指着场中一个大木盆,盆中盛满了灰色细腻如面的粉末。
他对一名工头模样的汉子点了点头,那汉子立刻吆喝一声,几个工人便抬来几筐沙子和小石子,另有人担来清水。
宋应星道:「其本身不过死物,然一旦遇水,便可化腐朽为神奇。」
说着,工人们已将沙丶石丶粉末与水按一定比例倒入一个巨大的搅拌槽中,用特制的长柄铁铲奋力搅拌。
一时间,哗啦啦的声响不绝于耳,那乾涩的粉末与沙石渐渐变成了一团团湿润粘稠的泥浆。
温体仁见状不但没有丝毫轻视,反而双目之中精光一闪,身子微微前倾,看得比谁都要仔细。
他心中那股对皇帝的狂热崇拜已然化作了对眼前一切事物的探究欲。
他虽不言语,心中却已是波涛暗涌:
「寻常匠作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然陛下所授之法,必有玄机暗藏!」
他的神情变化,那份混杂着期待思索与狂热的专注,一丝不落地落入了朱由检的眼中。
宋应星仿佛与君心相通,他未曾理会旁人,只是沉稳地指挥着工匠将那灰色泥浆倒入一个三尺见方的木制模具之中,用木板来回刮平。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让众人在此等候,而是指向旁边一块已经脱模的,同样大小的方块,那方块呈现出一种乾燥的灰白色,表面粗糙,却棱角分明,宛如天成的巨岩一角。
「温大人,」宋应星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引而不发的激昂,「此物乃是昨日此时依同样之法浇筑而成。静置一日,其性已初定。」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英国公张维贤,沉声道:「英国公,陛下常言实践出真知。今日便请您这位沙场宿将,亲验其质。」
张维贤早已按捺不住,闻言踏前一步,目光灼灼:「宋先生请讲!」
宋应星从旁边工具架上取来一柄八角大铁锤,那锤头足有小儿脑袋大小,黑沉沉的,一看便知分量不轻。
他将铁锤递给张维贤:「还请国公爷用尽全力砸向此石。」
张维贤接过铁锤,入手便是一沉。
他乃是将门之后,自幼习武,臂力过人,此刻掂了掂这分量,心中已然有数。
他望向那灰白方块,眼中没有半分轻视,反而充满了凝重。
他走到那灰白方块前,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瞬间坟起,如虬龙盘结。
只听他暴喝一声,将毕生锤炼的勇力尽数灌注于双臂,抡圆了那大铁锤,夹着撕裂空气的风雷之声,狠狠地朝着方块中心砸了下去!
在场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仿佛天界神匠的锻锤砸在了昆仑山的玉石之上,声音清越而沉重,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想像中的些许裂纹都未曾出现,反倒是那柄百炼精钢打造的大铁锤,竟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弹起!张维贤只觉双臂剧震,一股霸道无匹的力道顺着锤柄倒灌而回,震得他虎口崩裂,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身形,而那柄铁锤早已脱手飞出,在数丈之外的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全场死寂。
但这一次的死寂并非源于震惊,而是源于近乎于窒息的的崇拜!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块灰白色的方块上。
只见被锤击的中心处,仅仅留下了一个浅浅的,不过铜钱大小的白印。
除此之外,完好无损!
「好!好!好!!」毕自严此刻竟是满面通红,连叫三声好。
张维贤顾不得擦拭手上的鲜血,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也顾不得国公的体面,竟是单膝跪地,用那只未受伤的手颤抖地地抚摸着那方块冰冷而坚硬的表面。
触手处,其质密实,其性刚猛,远胜他所知的任何一种粘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