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那样,我也不能袖手旁观!而且曦亭先生您又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我做不到放着有伤的你不管!我必须救你!”
“你?救我?荒唐!我是祖龙后裔天生就能上天入海还要你一个人类救?!”
曦亭竟被他逗得笑了几声,不过语气里大多是嘲讽。
“我不管您怎么看我……总之,我还是那句话,我请求您跟我回家疗伤,我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和新鲜药草,兴许能帮到您。”
“你到底哪来的自信?”
“我没有自信,我只是请求您,也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
“我一直觉得你不聪明,现在看还真是那么回事。”
“随您怎么说好了……”
曦亭收去了所有的表情,与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对视良久,末了说道:
“我现在没力气跟你扯皮,走老子是走不动了,能叫到车我可以跟你离开。”
白茵一听他答应了,那紧张的面容立即得以舒展。
“可以!没问题!我这就叫车来,曦亭先生您请等我一下!”
说完白茵便一抹血渍,一扭头往远处跑去,看样子真是去叫车去了。曦亭瞥过视线去看他,更觉得这个年轻人类不怎么聪明,居然那么相信自己会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甩下他,等过会他把车叫来一看没人那才叫厉害呢。
可是他真的有点疲倦了,不过也就是单纯的因为连绵不断的剧痛不想再动弹了,也就倚着一面石墙根慢慢坐在路边,想用手去捂自己的伤又生生给逼退了回来。
也罢,就这一次。
曦亭想,说服自己别计较,紧绷的神经在此刻真真正正得到舒展的机会,他也终于不用再憋着自己,发出一声因疼痛产生的长叹。
五分钟后,白茵叫了一辆专车,而且很贴心的,是那种四轮老爷车,比黄包车要稳当很多,因此曦亭也不会因为路程颠簸而增加额外的痛楚。
自然曦亭上车之前已经调整完状态站了起来,但开车的司机还是被他那满身是血的惨状吓了一跳,最后还是白茵好言相劝才说动司机继续载他们到目的地,价钱可以给他加。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也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曦亭漫无目的的望着车窗外,一条胳膊散散的搭在车窗边上,而白茵只是低头看着那从他小腿顺着滴落到车垫毛毯上的血,只字不谈。
最后白茵谢过那个司机,非常客气的给了他四个银闪闪的大洋,带着曦亭回了自己的家。
曦亭打眼一看,门庭朴素,落落大方,虽然这宅子的价格不会便宜但也同样贵不到哪里去。没想到跟那个疯子关系不错的小侍者私下居所如此简单朴实,倒跟他刚才排出四个大洋的架势一比还真没想到。
白茵看了看他,本来想过来拉他的手让他跟自己进去,但又对上了曦亭的目光后,他又有点不敢冒犯似的收回了动作。
“曦亭,先生……那个……”
“我不想废话,赶紧进去,这是你家,你领路。”
像是指令一样的发言,白茵立刻有了底气,带着曦亭到了他家的客厅,并招待他坐下,自己则是去拿医药箱和药贴药草。
白茵拿着医用剪刀,小心翼翼的穿过曦亭胸前缠绕用作包扎的衣服碎条,一寸一寸的将有些黏在皮肉上的布片剪开,慢慢挑离,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碎布底下触目惊心的伤口也渐渐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即便这个初步过程曦亭自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的,而且似乎还能搁旁边拿起书来看,但白茵还是没忍住被他胸前的景象扰得心惊肉跳,从心底里感到寒意。
那处伤口四周切割平整,但明显不是一鼓作气拿下,从那断断续续的切面就能看出,这个过程并不顺利。最让白茵接受不了便是那小半本书大小的肌理暴露处,皮与肉之间呈现出糜烂外翻的迹象,而且这里始终没有完全止血,即便他可以看到这位非人类的皮下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小范围慢速的再生修复,但那里始终都在不停的往外渗血,不管他怎么用棉签擦拭都没有用。
白茵一时间顿感无从下手,这可是活生生少了一大张皮,不可能按照常规的缝合解决的,按照他以往学到的知识,不植皮或者提供干净无菌的环境,这种伤口很大概率会致人死亡,何况这个动乱的年代,普通人能看得起医生都是奢望。
“直接在刀口四周敷金疮药就行,别管那些皮下组织,渗血是正常现象,只有保证伤口处的血液持续更替才有重新长出的可能。你要是给我强行大面积止血,那我这里估计半个月也好不齐。”
曦亭冷静淡漠的陈述,兀自拿起他面前桌子上的茶杯仰头喝了一口苦茶。
白茵被他吓了一跳,但很快便真定下来按照曦亭所说的去做,而且做的同时也暗自惊叹,或许在他们普通人看来,他伤口一直流血就是不容乐观,但实际的情况就是,这其实是他身体本能的保护机制,而且以他真身的出血量相比,流这点血还不够玩笑呢。
“是,我明白了!”
“我要保证接下来七天不让这个创口愈合,给原生细胞修复生长的时间,这期间多少都会流点血和组织液,你就不用大惊小怪了。”
曦亭看着白茵给他抹完药后贴好了巨型创面贴,很配合的让他给自己绕肩缠上雪白的绷带。
“呵,倘若只是划上一道口子早就好了,还用得着这样?”
他说完便摸了摸自己的左肩,那烙印已经淡化愈合到只像胎记的程度了。
“曦亭先生,您,您就不痛吗?感觉受伤的完全不是你,连话都说得这么轻松……”
曦亭没理他,但还是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什么感想,就跟他说了。
“已经没感觉了,这样都嫌疼那就不用做想做的事了,老老实实待着比什么都强。”
后来曦亭也是一点也不客气,问了白茵要了一壶烧酒喝了起来,甚至还说,酒这东西对自己这个种族而言是有一定帮助恢复的疗效的,所以不管什么酒他都会喝。
虽说如此,但其实有一点曦亭一直没说,治疗人类的药物对他的伤口愈合是没啥用处的。
后来白茵问他为什么要自己割掉自己的皮,曦亭没有立即回复他,反而先问他一个问题。
“你怎知是我自己割去的皮肉,当时你并不在场。”
白茵笃定的说:
“因为我清楚,除了您自己以外没人能伤得了您,这样严重的伤出现在您身上,那只有可能是您自己弄的。”
“哼,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弃了陪伴自己千年的体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