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却仿佛没事人一样,重新坐了下来,继续对着满桌佳肴发起进攻,专心致志地胡吃海塞,似乎刚才那个关乎性命前程的北齐之行,对他而言还不如眼前的红烧肘子来得重要。
而一旁的太子和二皇子,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眼神复杂,各怀心思,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位看似惫懒贪吃、玩世不恭的小范大人,其内心深处,究竟藏着怎样的乾坤?
…………
罗彬将要率领南庆使团出使北齐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短短两三日的功夫里就传遍了天下,自然也激起了各方不同的涟漪。
广信宫。
殿内熏香袅袅,带着一丝甜腻的暖意。长公主李云睿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精心装裱的《洛神赋》帛书,目光痴痴地落在“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那一行字上。
这几日,她几乎都是这个状态,摒退了大部分侍从,将自己沉浸在辞赋勾勒出的绝美意象与那份她自以为是的深情之中。
贴身女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禀报了范闲即将出使北齐的消息。
李云睿执着帛书的纤指微微一紧,抬起眼,眼底竟下意识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北齐与南庆刚结束战事,局势未稳,此时前去,岂非羊入虎口?
那范闲……他虽是神医,但北齐高手如云……
但这念头只是一瞬间。
她随即自嘲地弯了弯唇角,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慵懒神态。
以罗彬如今凭借《洛神赋》达到如日中天的文名,北齐那些自诩文教昌盛的家伙,巴不得将他供起来,谁敢轻易动他?
非但不敢动,恐怕还得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免得落人口实。
想到这里,她心中稍安,甚至生出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
看吧,即便是这样文采风流、堪称宗师的男子,不也抵不过她李云睿的魅力,为她写下这般惊世之作?
她这些日子刻意冷着他,不去找他“治病”,本是想吊一吊他的胃口,让他更加心痒难耐。
可不知为何,反而是她自己,心头时常会掠过一丝莫名的迫切,想再见见那张酷似叶轻眉、却又截然不同的脸。
她定了定神,状似随意地问女官:
“他如今在何处?”
女官恭敬答道:
“回殿下,范公子近日为躲避京都狂热学子,一直住在城外的皇家别院,已待了好几日了。”
“皇家别院?”
李云睿脸上的慵懒笑意瞬间凝固,一点点垮了下来。
那是婉儿住的地方!他躲在那里,岂不是日夜与婉儿相伴?
一股极其微妙、甚至带着点酸涩的情绪悄然涌上心头,让她感到一阵陌生的烦躁。
她居然……对自己的女儿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嫉妒?
这荒谬的情绪让她心惊,更让她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能强行将这归咎于这些夜晚反复纠缠她的那些荒唐梦境——毕竟,梦里那个与她纠缠不清、让她又恨又……的身影…
范府,书房。
范建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罗彬,眉头微蹙:
“北齐此行,绝非游山玩水。陛下与陈萍萍必有深意,你需万分小心。”
罗彬点头:
“父亲放心,孩儿明白。京都这边,还要劳父亲多看顾。”
他指的不仅是范府,还有墨香居那边。
范建颔首,目光深沉: